金栋按:有人认为中医理论体系的推演工具阴阳五行说源于《易经》、医源于《易》、中医是《易经》之分支等等,果真如此吗?
今本《易经》(《周易古经》)乃占筮典籍,即本占筮而寓哲理,还有商周军事、政治、经济等史料及社会生活如渔猎、牧畜、商旅、婚嫁、农耕、工艺等。
《易经》全书六十四卦,即卦形(卦画)64个、卦名64个、卦辞64条、爻辞384条、用九1条、用六1条,除了卦形之外,文字共450辞(辞,乃长短不等的一段话,或有几个字),经文共4940个字。
《易经》全书既无“阴阳”连用之辞,又无“五行”连用之语,怎么会说源于《易经》呢?
《易经》不讲阴阳五行,是《易传》作者以阴阳说阐释发挥、附会推演《易经》之旨。是《易传》讲阴阳,但不讲五行。五行与易结缘,始于汉代易学(汉易)——西汉宣元时期京房《京氏易传》。
而“阴阳”“五行”合流,特别是五行生克之说,见西汉景武时期大儒董仲舒《春秋繁露》,《汉书·五行志》说董仲舒“治《公羊春秋》,始推阴阳为儒者宗”。如何推阴阳?以五行推阴阳。如
《春秋繁露·五行之义》说:“天有五行,一曰木,二曰火,三曰土,四曰金,五曰水。木,五行之始也;水,五行之终也;土,五行之中也。此其天次之序也。木居左,金居右,火居前,水居后,土居中央……木居东方而主春气,火居南方而主夏气,金居西方而主秋气,水居北方而主冬气……土居中央[而主季夏气],为之天润。”
《春秋繁露·五行相生》说:“天地之气周易阴阳五行理论知识大全,合而为一,分为阴阳,判为四时周易阴阳五行理论知识大全,列为五行。行者行也,其行不同,故谓之五行。五行者……比相生而间相胜也。”
董氏“比相生而间相胜”又是何意?
所谓“比相生”,是指五行依次相生,即木生火,火生土,土生金,金生水,水生木。而“间相胜”,是指按五行木、火、土、金、水之次序中间间隔一个,即木胜土、土胜水、水胜火、火胜金、金胜木。
这个概括是董仲舒提出的,是对五行说的重大贡献。所以
顾颉刚《古史辨自序·下册》说:“五行相生说,始见于董仲舒书。”而其对后世影响之大,其自己恐亦始料未及。如
梁启超《梁启超论中国文化史》说:“两汉所谓今文家经学,其能脱阴阳五行臭味者,什无二三,大率自仲舒启之……汉儒阴阳五行之学,开于仲舒而成于向、歆父子。”
《博物志》说:“自古帝王五运之次有二说,邹衍以五行相胜为义,刘向则以相生为义。汉魏共尊刘说。”(苏舆《春秋繁露义证》)即
西汉末大儒刘向、刘歆父子俩用五行相生说(按:邹衍五德终始说,是以五行相胜说推演历代帝王递变。相胜之原则,暗示朝代帝王更替是通过战争征伐,非禅让之举)附会当朝政治推演,发明了“汉为火德”(禅让)说,目的是为王莽篡权制造舆论——理论上的依据,所谓“名不正则言不顺”。于此不赘。
溯其源,近代著名学者钱穆认为,“是承《吕览》《淮南》而来的”,说:“其实五行相生,是上举‘五行相次转用事’的说法。他们本只说时月政令,并不是说五德递王;用五行相生来搭配上五德递王的,在董仲舒的《春秋繁露》里有过,以前有否不可考。《春秋繁露》第五十八为《五行相胜》,第五十九即为《五行相生》。《五行相生篇》里说:东方木,南方火,中央土,西方金,北方水,天地之气,判为四时,列为五行,这些话是承《吕览》《淮南》而来的,便是‘五行相次转用事’的说法。……五行相生说自《吕览》《淮南》五方色帝而来。”(《古史辨自序下册·附钱穆:评顾颉刚〈五德终始说的政治和历史〉》)虽如此,而“《吕氏春秋》的月令与《礼记·月令》无大差别,但其中不见相生说明文。《淮南子》中已明确相生次序,但仍可能晚于董仲舒。”(赵洪钧《内经时代》)
受董氏影响,汉代医者、方士医或儒生等将“五行相生”说,引入至人体进行生理功能与病理变化的比附推演,即肝心脾肺肾以配木火土金水。读读《内经》便可知矣!读《内经》则会发现,阴阳五行说是《内经》核心理论体系推演之工具,传统观点认为,《内经》成书于战国西汉时期,而五行相生说成为系统理论体系始自西汉大儒董仲舒,以逻辑推理,《内经》自然受其影响,其成书应在此后而非在此前,这怎么会成书于战国西汉前?!
要之,《易经》不讲阴阳五行,是《易传》作者以阴阳说阐释发挥、附会推演《易经》之旨。是《易传》讲阴阳,但不讲五行。五行与易结缘,始于汉代易学(汉易)——西汉宣元时期京房《京氏易传》。而“阴阳”“五行”合流,特别是五行生克之说,见西汉景武时期大儒董仲舒《春秋繁露》,汉代编纂成书的中医经典《黄帝内经》(《黄帝素问》+《灵枢经》)之理论体系深受其影响。中医不是《易经》之分支,医非源于《易》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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